当艺术品拍卖还没有盛行之前,国内艺术品价格之低,用今天的行情来看,几乎像是白送的。当年上海最出名的古玩集市是周末出现的福佑路古玩市场,窄小的弄堂两边,摆满了来自各地的古董摊位。虽然有不少是假古董,但也有很多好东西。有些东西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也是非常难得和稀有:釉质肥润青翠、品相完美的西晋越窑胡人骑狮(开价5,000元),一对带铭文、依然锋利的精美战国戈(开价800元),精美端庄的汉代弦纹鸡首青铜盉(开价1,200元)、极炫的窑变茶盏(30元)……

当然,那时候东西虽然便宜,但收藏爱好者的资金不多,见识也有限。人们的月收入仅百来块钱,年入万元的号称万元户已经十分风光。文物商店和地摊上许多好东西多被财力、眼力和对市场行情的判断力远胜内地玩家的港台古董商买走。一位香港的著名画商曾经跟我回忆说:“当年在文物商店买了两樟木箱的进士对联,店里觉得赚我钱太多不好意思,送了两幅郑孝胥的对联给我,那两箱对联花的钱都不如现在一幅郑孝胥对联的价格贵。”在那个时期,对一个藏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是鉴别真伪的眼光,其他知识弱一些没关系,买到的都可以赚到。

如今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就算是能看懂真伪,但是在如此高价位行情中,你能正确判断市场趋势吗?你能保证你的投资一定会有好的回报吗?这不仅需要鉴定真伪的眼力,还要有对艺术价值的理解以及对艺术发展趋势的估计,还要对经济大环境等有相当预判能力。

当然,上述所提到的收藏所需要的种种能力是对有志于成为专业收藏家和艺术品投资人、艺术品商而言的,对于大多数收藏爱好者来说,未必都需要这样,而是要善于在新的收藏环境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新的入门途径。

最基础的,我们要根据自己的爱好和资金情况来定位。玩收藏也千万不要忘了那个“玩”字。它和纯粹的投资不同。玩收藏,是因为我们爱艺术,爱美好的东西,爱有趣的生活,爱探寻我们不了解的知识以及人类文明的某些奥妙。今天我们不谈“大佬”级的收藏和商贩式的投资,我们说“玩”。

玩,也并不简单。

 

把“玩”的渠道

有知识才玩得好。如果自己一点都不懂,踏进这个布满陷阱的收藏市场,就像是踏进了雷区。一定要对自己有兴趣去收藏的艺术品类别进行深入的学习。这在信息时代并不难。你完全可以查询到相关门类的图书去读(不要问我读什么书,如果连这个你都不想自己去探索去学习,就不要玩收藏了),也可以查询国内外哪些博物馆是收藏这方面最出色的,可以去那里观摩实物,以对比自己的书本知识。

有人缘才玩得好。千万不要低估收藏圈的“坏人”。我曾开玩笑说,世界上有钱人都是最精的,他们赚了几乎全世界人的钱,但最后他们的钱却被古董商和画商赚去了。尤其国内传统的收藏圈,素质相对较低,各种奸诈难以尽述,诸位自己网上找来看,我就不啰嗦了。

然而,越是“坏人”多,我们越是要学会交朋友。你可以不懂藏品,但你不可以不识人。找到具有口碑的领路人、掌眼者非常重要。你自己要有一些知识储备,这样你才掂得出那人的水平。你不妨就你比较了解的个别藏品真伪和行情去向对方请教,看他是否真诚相告。如果有眼光有节操的收藏前辈认可你,愿意指导你,那你就有福了。

你如果身边形成了博物馆、画廊、古董商和相关收藏家的朋友圈,玩起来就会如鱼得水。身边如果形成了一批志同道合的藏友一起玩,相互商讨,这样也比较容易提高,容易发现问题。不要讳病忌医,怕人说自己买错了。

也不要只进不出。有时候不妨将一些藏品拿到拍卖行去检验一些真伪和行情,这既有助于自己的资金流通,更有助于提高自己对藏品和市场的了解。但也不要急功近利,好的收藏至少应该在10年甚至数十年,才会出手。过去我建议朋友有多少钱都可以扑进去买艺术品,因为那时候正处于中国艺术品市场“补涨”阶段。但这是不正常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极不正常的特殊情况,全世界都难得一见。现在比较正常了,我建议用闲钱玩收藏。

而在现在的互联网时代下,学会充分利用网络去了解藏品行情和市场动态必不可缺。如今世界上各大拍卖行都在网上有拍卖预告和成交纪录,国内的雅昌艺术网在这方面的数据库也颇可观,建议经常上去看看。

即使是刚刚入门的藏家,也不要害怕去拍卖行。不要以为拍卖行都是刘益谦这样的收藏大佬才去的地方。其实拍卖行里大多数拍品还是中低价位的,譬如几十万、十几万、几万不等。不过最好首先选择去声誉好的大拍卖行,那里的预展是非常好的训练自己眼力的课堂。即使你不准备买,也要去观摩竞拍,这样你才会比较真切地了解行情以及相关艺术品在市场上的热度。不要以为大拍卖行一定贵。大拍卖行一般是好东西容易卖得贵,因为他们能吸引世界上最顶级的买家。而大量中低端拍品,可能卖得还不如小拍卖行好,甚至有漏可捡。

除了去拍卖行竞拍,也可以尝试到网上买东西。现在年轻一代的古董商在网上形成的新规则,已打破了过去古董商出门不退货的规则。有信誉的古董交易网站,一般会实行付款确认机制,你收到物品后可以自己或拿去找人鉴定,认可后再付款,网络交易正在逐渐改变中国古董交易的生态。

 

收藏雅玩,融入生活

收藏要变的好玩,必须和生活结合起来。收藏家不要做成守财奴,把金银财宝全部深埋地窟,这有什么好玩的?美国著名古董商安思远将藏品与他的居住环境进行了完美的结合。齐白石、石鲁的画点缀四壁,古代石雕竖立门廊,黄花梨椅子客人是可以坐的,书桌上的各种坛坛罐罐小玩意小摆设琳琅满目……以至于他去世后,拍卖行拍卖他的藏品时,安思远的家成为最大亮点,以至于有大佬想把他的藏品和他的家一并买下。

把收藏和生活相结合,那是一种情趣型的散漫玩法,不太讲求藏品成为系列,而是围绕自己的生活需求和爱好去寻觅藏品。这需要知识面比较广。譬如我的一些画家朋友大多属于这种,古董砚台、笔洗等文房雅玩真的拿来使用或摆设。我至今后悔有一次没有及时从一个西洋古董商那里买下一个精美的油画架。我也后悔没有来得及在英国佳士得一个小拍中去买下迈克尔·杰克逊的皮夹克,否则穿着去参加派对多好玩。

成系列收藏则比较容易出成就。关键在选好题材。要考虑到自己的兴趣爱好、资金的可行性、搜罗藏品的难度。譬如曾有位藏家选择了晚清民国女性书画作品作为收藏系列,真是价廉物美题材好。要找到他人疏忽的切入点,既有艺术价值,又有学术价值,还有一些经济价值,藏品又不太难觅,才是好的题材。否则你选则矿泉水瓶子作为自己的收藏系列,你家就成废品回收站了。你选择收藏宋代名家书画系列或者达芬奇画作系列,那你是自己找挫折感。

 

慧眼识藏品

在信息和交通便捷的今天,收藏还要有世界眼光。不妨放眼世界去寻觅好的藏品。这方面台湾人很聪明,过去他们在紫砂壶、普洱茶、沉香、日本铁壶等领域都颇具慧眼,并成功炒作。

 

我觉得西洋古董家具是个有潜质的领域,虽然西方收藏市场非常成熟,几乎无漏可捡。但是大量中低端非专业收藏级的古旧家具,价位并不高,很多还不如“达芬奇家具”贵。如今国内已经有一些人在做这方面的生意,这个市场还会更大。尤其那些兼具实用和审美的西洋古旧家具,会很受国人喜欢。有兴趣者不妨到欧美去搜罗整栋老宅里的物件,整体运进新别墅。我觉得欧美中产及中产以上人群在家居布置摆设方面的审美能力,要远远超过我们的土豪,甚至一些设计师。整体“舶来”其家居用品,从桌椅柜橱到各种灯具杂物,包括其在原宅的布置图,在合适的新宅进行重新安置,至少不会“壕”。

在放眼世界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把眼光收回来,看看自己的身边。中国的当代艺术依然是值得关注的重大收藏领域。之前被炒爆掉的“中国当代艺术”在此不表,但从世界艺术史来看,几乎每一次重大的艺术潮流和名家涌现,都与一个国家、地域、族群的社会转型和观念转型有着密切关系。中国的社会转型是目前和今后世界上最重要的文明进程,其艺术的动态和影响一定会在世界艺术史上记下一笔。

但收藏当代艺术要注意以下几点:

不要以为当代就是年轻人的艺术。当代是一种观念,关键在于其观念之新,而非年龄。美术学院里每年都在毕业数以万计的一个模子里压出来的学生,他们中间或许有几个漏网之鱼是好苗子,但你有眼光发现吗?否则可以肯定地说,你捡到篮里的基本不是菜。

要对艺术史有较全面的了解。中国有大量著名艺术家,其风格、理念都是山寨国外已成名的艺术家,过去信息不畅,国内藏家无知,他们得以成功。当你选择一位艺术家时,首先要看看他是否原创。他这种风格、观念或题材是否“偷”前人的。

也不要过相于信艺术界、学术界权威。权威艺术家大多是有偏见的(某种程度讲,艺术家都应该是偏执狂),学术界则几乎从来没有准确预言过未来。你要用你广博的艺术阅历和敢为天下先的创业智慧来收藏并推动当代艺术,才有可能成功。

 

然而,我们也可以不那么功利,更轻松地玩“当代”。我记得曾有一次,同时应邀去了某豪宅区的两户人家。他们都喜欢收藏画。一户人家循规蹈矩地收藏某艺术学院教授的作品,一派“学府气”,就像宾馆菜肴一样乏味无奇。而另一户人家让我眼睛一亮。这对夫妻从美国回来,他们专门收藏一位美国抽象画家作品。这位画家的名字我没听说过,但画得不错,有点自己的想法,在技法上也潇洒自然,画面也有个性。走近这个家,我马上会感受到,这是对有自己审美品味,有个性,非功利性地爱艺术的夫妻。

你家里布置着怎样的艺术品,其实就已经无言地告诉人们,你是怎样品味的人。

虽然是玩,但世界上那些重大的艺术潮流就是被每个时代新兴的收藏家这样推动起来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在玩的时候,有点小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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