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jpg1970s:

远哥和他的一块爱彼皇家橡树

第一次见到远哥的时候,他拎了一个有些皱巴巴的纸袋,一边坐下一边从里面随手掏出来总价值超过两百万的百达翡丽和宝珀。这份随性令人印象深刻,但看完他的故事之后,你会深感这的确就是他的性格。

 “温州商人,就像是一条条搏命的鲶鱼。”21岁的时候,正如那一代所有崇尚出海的温州人,远哥只身前往荷兰,在当地一家新加坡华人开的中国餐馆里打工。但毫无波澜的海外生活让他看不到前景,于是仅过了两年,远哥就决定放弃当时2,200荷兰盾的月薪(1993年时约合11,000元人民币),决意回国。“和餐馆老板辞职的时候他觉得我疯了,”他回忆道,“他问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中国人花重金找蛇头排队等着要偷渡出国?你一定会后悔回来的。”远哥也不甘示弱,回怼了一句:“我会回来,但不是来打工,是来旅游的。”

1994年,离开荷兰的远哥来到上海,和合伙人创业做水泵销售,既是老板也是销售,还要做送货员。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影响水泵质量的核心因素在于机械密封件,而当时市面上极其缺乏高质优价的密封产品,他看见了商机。2000年,远哥转行从事机械密封件的研发生产。和所有创业者一样,他经历了资金短缺、合伙人出走、市场变化、运营模式改革……最终将公司的规模和口碑都做到了这个细分领域里的佼佼者。

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年和餐馆老板的那个年轻气盛的赌约。2012年,远哥再一次登上飞往荷兰的航班。十八年前的那家餐馆还在,曾经一起打工的所有同事也都还在,只是头发变得花白。“这不是阿远吗?!”大家非常惊讶,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中国人真的会为了“旅游”而出国,只有来工作、出差的。

餐馆老板在晚上10点收工之后大摆宴席招待“阿远”,邀请了附近所有的华人朋友。那几天,远哥在老板的介绍下认识了荷兰当地一位二手表商,在他推荐的所有表款里一眼相中了一块爱彼的皇家橡树。这块皇橡有些特别,是爱彼为了2003年美洲杯帆船赛特别推出的“帆船之都(City of Sails)”,计时窗上是鲜红醒目的瑞士阿灵基帆船队队标,底盖雕刻着两艘竞赛中的帆船。那一年,阿灵基帆船队在比赛中夺冠。

后来远哥也陆续有了其他表:宝珀五十噚、芝柏三金桥、宝玑传承、独立制表师Christophe Claret的X-TREM-1、上海小店里淘到的Illinois怀表……风格各异,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几十块。“小时候看多了香港电视剧,就有一个梦想:买一块劳力士金表,一辆大奔,”远哥不好意思地笑,“结果现在有这个消费能力了,唯独没买劳力士和大奔。”

不过之所以没有“大奔”,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不开车了,因为迷上了美式重型机车。有一次在新疆和他的哈雷车友们骑行,在车速200迈时发生了“死亡摇摆”(机车由于多种原因出现了不受控的摇摆,在人机耦合下很可能升级成剧烈震荡并惨烈摔车),他在迅速判断路面状况后主动摔车,连人带车甩出去几百米远,不过身上奇迹般地只受了些皮外伤,腕上戴的一块萧邦Mille Miglia却代替他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年后一位朋友为远哥修好了这块萧邦,但他自己有些后悔,觉得当初应该把摔坏的表装裱起来留作纪念。

至今,在荷兰购买的那块“帆船之都”皇橡还是远哥最常戴的手表,包括我们这次采访的时候。配备橡胶表带的运动型腕表,硬朗的外形,醒目的视觉元素,正符合现在这位重型机车爱好者的需求。

但在我们看来,最奇妙的还是这块手表关于“帆船”的隐喻,它就像那个时代远渡重洋的中国初代创业者们,有借势而行的智慧,也有逆势而上的勇气。在风浪中远航,在荣耀中归来。

2.jpg在新疆车祸中摔坏的萧邦Mille Miglia计时款(中)后来被朋友修好了。另外两块是远哥钟爱的宝珀镂空Villeret(上)和Christophe Claret X-TREM-1(下) 对页:远哥的“帆船之都”皇家橡树,和他停在院子里 一同出生入死的哈雷机车。经历新疆那一次车祸之后, 远哥在西藏为自己求了一个“护身符”,一直挂在车头

1980s:

叶先生和他的一块精工GMT

3.jpg叶先生的精工GMT和他最爱的袖扣收藏, 其中一对袖扣被打造成了手表机芯的样子。

叶先生是一位资深表迷,也是几个知名瑞士独立制表师总代理在大中华区的顾问,算是表圈里特立独行的存在,而他的第一块表——精工GMT——他至今还时常佩戴。

4.jpg从左至右:Armin Strom Pure Resonance, 配备只有少数独立制表师能做到的双摆轮共振技术;Ludovic Ballouard Upside Down,用唯一正立的 数字和小圆点代替时针;F.P.Journe陀飞轮,跳秒 技术;Krayon Anywhere上海定制版,可指示上海 每天的日出与日落时间,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法国制琴大师Daniel Friederich 在1984年亲手打造的一把吉他,五年前叶先生托朋友 在德国购得。采访结束后,学了18年古典吉他的叶先生 为我们演奏了一首《北极光》

2000年出头,叶先生在英国爱丁堡大学留学,读的是商科和法语专业(在英国读法语,这一点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有趣)。为了给自己赚点零花钱,叶先生在课后去咖啡馆打工做服务员,当时的工资是每小时6.5英镑。几个月后的圣诞节,叶先生逛到一家商场在打折,精工的这块轻便的钛金属石英表吸引了他的注意,配备两地时、闹铃、计时、100米防水……都是他当时需要的功能。于是叶先生立马掏出了自己打工半年的所有积蓄,买下了他“入坑”的第一块表。

随着对腕表的了解加深,毕业回国工作后的叶先生也经历过一段“买大牌表”的时期,宝玑、劳力士、百达翡丽……直到成为“资深表迷”后在2015年第一次购买了两块瑞士独立制表师腕表(分别来自MB&F和F.P.Journe),之后又买入Armin Strom的共振和Krayon的Anywhere,叶先生被独立制表的有趣创意和工匠精神深深折服,“他们大量的手工打磨是可以反复用放大镜把玩的,这一点很多机芯技术再稳定的大牌都无法匹敌。”

随着收集逐渐增多,叶先生决定干脆与这些瑞士独立制表品牌谈判,将其引入中国,让更多国人了解这些极具匠心和创造性的腕表。他最终在上海南京西路开设了中国唯一一家瑞士独立制表品牌店,成功拿下了几家瑞士独立制表师品牌的中国独家代理权。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做“腕表的买卖”,因为和那些轻松销售鹦鹉螺和皇橡的二手表商相比,自己还要花大量的精力去推广独立制表,而一位独立制表师的产能又非常有限,“因为打磨得太细致了”,有些品牌每年最多只能产十几只。

最让叶先生感怀的是这些瑞士天才独立制表师们的经济状况。“大家都以为独立制表师应该很有钱,其实他们并不富裕,因为他们挣的钱大部分又要投入购买生产钟表零部件的机器,有些特殊零件的生产机器需要至少大几百万人民币,”叶先生向我们解释道,“有一位中国的独立制表师(林勇华老师),是卖了广州的房子来做这份事业的。”

作为腕表专业人士,叶先生经常被咨询“买哪款表最保值”,而他朋友圈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要问别人好不好。他希望大家不要只买爆款,因为同样也有大风险,目前市场上劳力士爆款大跌,百达翡丽鹦鹉螺、爱彼皇像的松动都是实证。如果只是抱着“理财投资”的心态,很可能买入高位。他认为最大的奢侈不是腕表本身,而是敢于只买自己真正喜欢的、可以体现自我个性的表。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真诚,叶先生和很多客户最后都成了朋友,比如在他那里买了一块Christophe Claret的远哥。也是因为这一份洒脱,叶先生到现在也会经常戴着那块已经“饱经风霜”的精工去游泳、运动。如果说自己的其他手表是最爱的“奢侈品”,有趣而稀缺,那么这块精工就是最初的情愫的象征。“而且这块表对我来说就像老战友一样,电子都换了无数块,”叶先生半开玩笑地说道,“初恋嘛,是永生难忘的。”

1990s:

小黑和他的一块江诗丹顿传承

我总是不吝啬夸赞小黑是我心目中理想的中国“富二代”的样子,有钱有见识,但又聪明努力,谦逊可爱,还拥有令无数人艳羡的学历:美国密歇根大学的本科,杜克大学的研究生,耶鲁大学的MBA。今年只有25岁的小黑,收藏的二十多块腕表,却都是自己挣钱买的——除了第一块。

5.jpg高中的时候,爸爸送给小黑一块浪琴,在此之前只知道卡西欧的他觉得这块浪琴无比珍贵,忍不住戴去学校炫耀,结果被一个懂表的同学浇了一桶冷水:“不就是一块基础入门款嘛!”一气之下,小黑开始研究各大钟表品牌,一下子被机械腕表的魅力吸引,而所有品牌中,他脱口而出江诗丹顿是自己“从小的梦想”,除了历史积淀、符合自己喜好的干净优雅的设计、稳定的机芯技术之外,连“江诗丹顿”这四个字都是自己喜欢的,别致又大气。但江诗丹顿对于高中时期的小黑来说,实在是倾尽所有零花钱也买不起的贵,于是他只好带着这个“梦想”进入了大学。

然而在大学期间,爸爸给的生活费在支付完学费、车和日常费用之后依然所剩无几,于是在学校辅修创业课程的小黑就此决定开始自己的“生意”。他联合了学校里来自印度和韩国的设计专业的学生,为密歇根当地的学校社团和社会组织定制服装,由于将供应链设在了亚洲,他们在价格上与当地唯一的竞争对手——学校文创用品店——相比极其有优势,不多久就做出了声量,第一年进账10万美元的利润。和合伙人分完账,小黑发现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仍然不足以在专柜买一块江诗丹顿,于是他转而去到一家中古钟表店,买了一块改装机芯的二手江诗丹顿伍陆之型全日历,算是为自己梦想的实现开了一个头。

后来小黑在大三展开了第二个创业项目,为密歇根当地提供“party jewelry rental(派对珠宝租赁)”服务;在杜克读研究生期间,他申请到联合国的非营利小型商业项目扶持基金,联合北卡罗来纳州当地的环保组织推出一款环保材质的包包,最后向慈善机构捐出总计30多万美元的利润,为此小黑还受邀出席2020年9月在联合国总部举办的第七届国际可持续发展论坛(United Nations 7th Annual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ustainability Development)进行讲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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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已经斩获耶鲁大学offer的小黑回上海过暑假,路过南京西路的江诗丹顿旗舰店时看见一块月相逆跳日历的传承,终于不再囊中羞涩的小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

如愿步入“钟表自由”的小黑拥有了宝玑传世、宝珀陀飞轮、罗杰杜彼圆桌骑士……也开始买表作为礼物送给爸爸,其中包括江诗丹顿的一块纵横四海和一块双逆跳星期日历。但戴得最多的还是2019年买的那块传承,“因为日历飞返和月相已经让表盘很精致漂亮了,其他高价的表戴起来太花哨招摇,”小黑解释道,“传承就刚刚好。”

最近小黑决定回国,担任一个意大利服装品牌的中国区高管,对此他有自己清晰的事业哲学。“在美国的确可以基于当地需求做一些local business(当地的生意),但最大也只能辐射到州,只能服务于非常固定、死板的一个群体。但中国有更大的市场支撑,可以有机会做national level(全国范围)甚至international appeal(有国际影响力)的事情,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品牌、想讲的故事。”